“目前圈里基本也是這樣兩種情況，對于低于5顆以下的片仔癀我也會收，只不過會將這些極少量的單合在一起賣給客戶。但一般而言，我們會更傾向于和大量型的客戶做生意，以便將一單的收益最大化。”張浩這樣提到。

拿一粒裝片仔癀為例，如果按目前590元／粒的市場價來算，張浩收藥的價格在780元／粒，而在賣出時價格就抬到了870元／粒，從中只能賺到90元。但如果是收一盒十粒裝的片仔癀，收藥價格就會提高到790－800元／粒，出手時的價格隨之會提高至900－920／粒。

相比之下，如果按一粒裝來走貨，一單只能掙幾百元；但如果按一盒十粒來走貨，一單就可以輕松賺到幾千元。“如果勇氣好的話，碰到大客戶，一單幾乎就能賺到幾萬至十幾萬。”張浩這樣說到。

張浩口中的大客戶，就是福建漳州的一些本地老板。

據(jù)央廣網報道，片仔癀與壽山石、烏龍茶并稱為“福建三寶”，尤其在福建漳州，該藥被視為一種“神藥”。據(jù)張浩介紹，當?shù)匾恍┯绣X的大老板，對于片仔癀更是愛不釋手，將其作為日常所需的保健品。

“為了做成這樣的大生意，很多黃牛除了會將收到的片仔癀集中通過渠道回流到福建漳州，還會運到福建和廣東等地。在當?shù)爻鲐洠瑏碣嵢「�大收益�！眲�偉這樣對連線Insight解釋。

片仔癀國內唯一產地就是福建漳州。雖然事實如此，但當?shù)氐囊恍┫�費者，想要買到片仔癀同樣也并不容易，這其中就包括這些大客戶。

按照劉偉所說，福建當?shù)氐钠�仔癀體驗店，或者藥店目前也面臨著沒貨可賣的情況中。消費者想要買到片仔癀，只剩下兩條路——在線上電商平臺買，或者找黃牛買。

連線Insight通過瀏覽天貓和京東等電商平臺，可以發(fā)現(xiàn)目前一粒裝的片仔癀價格高達1130元，比片仔癀官方市場價高出2倍之多。相比之下，黃牛手中同樣規(guī)格的片仔癀出售價為800元左右。

正因如此懸殊的價格，福建當?shù)氐囊恍┫�費者會選擇從黃牛手中買片仔癀。由于對片仔癀的鐘愛，這些消費者會比國內其他省市的消費者購買更多量的片仔癀，這其中以大客戶為代表。

據(jù)劉偉介紹，福建、廣東有一些大客戶購買片仔癀基本是以100盒為一單。簡單計算下，按照一盒十粒900－920元／粒的出貨價，一盒就能賺1000多；再乘以100盒，這些黃牛一單就可以賺10萬元左右。

片仔癀大客戶的一單，受訪者供圖

而這僅是一單的收益，劉偉表示，對于很多有成熟渠道的黃牛而言，一個月可以成交幾個大單，可想而知其收益是極其高昂的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黃牛們炒片仔癀的收益，現(xiàn)階段或許已超過炒茅臺。

炒片仔癀之所以能做到這一步，并不是由于整條走貨鏈路的不同。與炒茅臺一樣，在炒片仔癀這個生意中，黃牛們依然是充當中間商的身份，一邊從賣家手里收貨或者從電商平臺搶貨，另一邊將收到的貨高價賣出。

而讓兩個生意收益出現(xiàn)不同的關鍵所在——因產品屬性不同，從而造成貨物在黃牛手中停留時間長短的差異。

茅臺會隨著時限的增長增加其價值，正因如此，在炒茅臺整條鏈路中，無論是賣家、還是黃牛、亦是最終的買家都很看重茅臺的年限。

就以一瓶2021年的飛天茅臺（53％vol、500ml）為例，如果普通消費者能以1499元在電商平臺搶到，黃牛們就愿意花2600元左右來收。而如果是2020年同樣規(guī)格的茅臺酒，收購價就可以再增加10－20元。

正因如此高的溢價，搶到貨的人會選擇囤酒，不會第一時間就賣給黃牛。而對于黃牛和買家而言，同樣想要獲得年限更久的茅臺酒。連線Insight曾在《這個春節(jié)，我終于靠茅臺大賺一筆》一文中詳細描述過這一現(xiàn)狀。

與炒茅臺習慣囤酒的慢節(jié)奏不同的是，炒片仔癀卻是快節(jié)奏。

根據(jù)片仔癀說明書顯示，該藥的有效期為60個月，也就是五年時間，這就意味著片仔癀的交易是快進快出的模式。由此，無論賣家，還是黃牛對其都是即買即賣。

據(jù)張浩介紹，一般有貨的賣家會快速與不同黃牛聯(lián)系，在篩選價格后快速出手；而對于黃牛，在收到藥的第一時間就會聯(lián)系潛在買家客戶，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交易。

由于對于兩種產品不同的處理方式，相比于茅臺酒，黃牛們會更容易收到片仔癀，也更易于出手。此外，在數(shù)量方面，黃牛們也更容易收到整盒十粒裝的片仔癀，但整箱的茅臺，雖然價值更高，但極難收到。

與黃牛就收茅臺酒的溝通

也是因為這樣，在張浩和劉偉看來，現(xiàn)階段炒茅臺很難出現(xiàn)像炒片仔癀那樣的大單生意。

雖然一瓶53％vol、500ml的飛天茅臺和3克一粒裝的片仔癀相比，前者的價值遠遠高于后者，但在產品屬性、處理方式和市場熱度的共同影響下，現(xiàn)階段炒片仔癀的收益已大于炒茅臺酒。

雖然目前，片仔癀官方已宣布要實施一些措施來抵制炒片仔癀的現(xiàn)象，但在張浩看來，隨著這些措施的實施，之后炒片仔癀的生意或許會受到一些影響，但炒藥的生意會繼續(xù)延續(xù)下去。

畢竟像這樣的炒藥現(xiàn)象，在此之前已上演多次。

在炒藥的江湖中，片仔癀并不是唯一的“藥中茅臺”，而上一個被稱為“藥中茅臺”的正是東阿阿膠。

早在2005年，在掌門人秦玉峰的帶領下，東阿阿膠開始以“貴族食品”的定位開始自我營銷。與此同時，秦玉峰還將阿膠與人參、鹿茸并稱“滋補三寶，并認為此前阿膠價值被低估了，還應該再翻一番。

由此，東阿阿膠以原材料驢皮價格上漲為由，開始實施每年提價的策略。據(jù)界面新聞報道，從2006－2018年，東阿阿膠共提價了13次，阿膠塊的零售價也從最早的160元／公斤漲到了6000元／公斤，十二年間零售價幾乎增長了37倍之多。

按照同樣的時間間隔來看，茅臺同樣也經歷了多次提價。從2006年400元／瓶的零售價，漲到了2018年的1800元／瓶。相比之下，東阿阿膠12年的零售價增長倍數(shù)幾乎是茅臺的10倍之多，以至于被稱為“藥中茅臺”。

在提價的助推下，推動了東阿阿膠整體營收的上漲，但也降低了阿膠的銷量和用戶量，更為重要的是，給了黃牛們炒藥的機會。

2009－2018年東阿阿膠營業(yè)收入情況，數(shù)據(jù)來源于前瞻經濟學人，連線Insight制圖

“2013年的時候，隨著幾年的官方提價，在市場上想要買到阿膠其實已經很難了，以至于給了黃牛們機會。針對阿膠不定期的提價，我們一般會大量從渠道那里收貨，然后根據(jù)市場情況來改變囤貨的數(shù)量，等待漲價落地后從中賺取差價。”張浩這樣對連線Insight表示。

阿膠與片仔癀同樣是藥，并且同樣有5年的有效期。但據(jù)張浩介紹，對于阿膠市場上普遍會看中年限，一般3年左右的阿膠會更多人買，以至于在2020年還能買到2018年的阿膠。

除了炒阿膠本身，作為其原材料的驢皮也被眾多黃牛盯上。據(jù)每經新聞報道，2010年時一張驢皮的價格還不到100元，但到了2015年，一張驢皮的價格已被炒到了2000元左右。

在東阿阿膠被炒的同時，一款名為安宮牛黃丸的藥也成了黃牛們炒作的對象。

2019年，據(jù)科技日報報道，一粒3克重、零售價為560元的安宮牛黃丸在黑市中竟然被拍到了11萬元的高價，這背后主要是因為這顆安宮牛黃丸是1993年之前生產的。

據(jù)了解，1989年我國出臺并實施了《野生動物保護條例》，規(guī)定在1993年之后，野生犀牛角被明令禁止用于制藥原料，原有的剩余犀角原料被封存，用于研究等特殊用途。

而野生犀牛角正是安宮牛黃丸的主要制藥原料之一，在法規(guī)實施后，安宮牛黃丸官方就將野生犀牛角替換成了水牛角濃縮粉。正因如此，1993年前生產、含有犀牛角的安宮牛黃丸就成了稀缺資源，即使已過期多年的藥也成了眾多黃牛競相搶購的“高價值產品”。

安宮牛黃丸，圖源央視網

炒阿膠、炒安宮牛黃丸，或許還被很多人所知曉。但鮮為人知的是，一些救命藥，同樣也是黃牛牟利的對象。

比如，一種名為注射用促皮質素（ACTH）的藥物，在藥物作用上對于幼兒痙攣癥的治療效果很好。據(jù)新華網報道，該藥一支的售價為7．9元，但在2015年之后，市場上該藥基本處于斷貨的情況，消費者想要通過正常途徑買到基本不可能。

就在這樣的困境中，黃牛卻在黑市上瘋狂賺著“黑心錢”，一盒十支裝的注射用促皮質素在彼時黑市上被炒到了3800元，這也意味著一支的價格為380元，比零售價整整高出了48倍。

又比如，一種名為溴吡斯明片的藥，是重癥肌無力患者必備藥，每瓶60片市場價僅為30元左右，生產這種藥的廠家全國僅有一家。據(jù)相關媒體報道，到了2016年由于藥廠回收藥品，導致市場上藥品供量緊縮，該藥一瓶的價格一度被炒到了800元。

從以上案例可以發(fā)現(xiàn)，藥品被黃牛們“選中”作為被炒的對象有一個前提——在藥企回收、提價的動作下，讓藥物在市場上出現(xiàn)了供需不平衡。

這點同樣適用于此次片仔癀被炒高的事件中。

據(jù)天風證券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在全國各地的片仔癀體驗店中普遍會出現(xiàn)存貨不充裕的現(xiàn)象，其存貨周期基本為一至兩個月左右。而這背后還是源于片仔癀官方的有意為之，這樣做既可以對直營渠道有更強的把控，同時也能加快片仔癀整體的周轉周期。

片仔癀官方連年的提價，同樣成為了黃牛們撬高杠桿的助力。

據(jù)西南證券研報數(shù)據(jù)披露，2004年至2020年，片仔癀錠劑產品一共提價19次，十六年間，片仔癀零售價從325元／粒升至590元／粒，提價幅度為81．54％。從出廠價來看，從2004年的125元／粒升至2020年1月初的390元，提價幅度高達212％。

就目前而言，雖然并不知道片仔癀官方是否能通過相關舉措遏制炒片仔癀的勢頭，但只要藥物市場的流通環(huán)節(jié)中存在漏洞，片仔癀就不會是最后一個被黃牛們炒的藥物。

（本文頭圖來源于片仔癀官方公眾號，文中張浩、劉偉為化名。）